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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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下午場，江蓮蓮第二個上臺。
大家小聲鼓勵她，江蓮蓮站起身，深吸一口氣，擡頭挺胸，走出了一股毅然決然的氣勢。
後排傳來不知是誰的嘟噥：“又是地獄單人劇目啊……”
上午的單人劇目全部翻車，導致所有人都產生了心理陰影。
常雲從後面湊過來，壓低聲音跟薛笑說悄悄話：“我那天還真沒想到蓮蓮她想開之後膽子這麽大，直接選擇一個人開幹。”
薛笑點點頭，他也是。
江蓮蓮選擇單人劇目的理由很簡單——她明明已經簽約了大公司，有大把配角可以演，卻還是推掉戲約厚著臉皮跑來這以“從零開始”為概念的節目和素人龍套們搶機會，就是因為她演技太爛了，真的需要好好學習。
爛成這樣她都不好意思拖累別人，第一輪比賽還不如自己選個單人劇目好好琢磨琢磨。
但薛笑看過江蓮蓮的排練，他覺得沒那麽差，至少表演的基本功江蓮蓮都有，他不知道這個女孩子為什麽這麽不看好自己。
果然，上臺之後，江蓮蓮的表演成為了今天目前為止最優秀的一場單人劇目。
官若熒很疑惑地問她：“我看過你過去的作品，並沒有你自己說得那麽差，你今天的表現也很不錯，你為什麽會對自己有這種評價？”
江蓮蓮剛表演完，呼吸還沒有平覆，她問官若熒：“那等到明天之後，老師們還會記得我的名字嗎？”
觀眾席頓時喧嘩起來。
臺下，薛笑眸光微動。
官若熒訝異過後，了然地對其他三位導師笑道：“看來我們終於等到了一位明確知道自己身上缺陷的選手。”
她剛才會這麽問江蓮蓮當然不是因為她看不出江蓮蓮身上的問題，只是對比起今天已經上場過的選手，江蓮蓮絕對算不上“垃圾”。
該有的表演技巧她都有，該有的情緒她也有，江蓮蓮今天呈現的表演，打一個61分是絕對沒問題的。
但也只有61分。
或者情緒再充沛一點，能打到69分。
可更高的分就再也給不了了——因為江蓮蓮的表演沒有靈氣。
就如她自己所說，等到了明天，不會再有人記住她的名字，大家甚至很難再回憶起她的長相。
她就和眾多擁有基礎表演技巧的演員們一樣，成為了觀眾心目中的一道剪影，一個符號——一個輕描淡寫，沒有太多深意的“還算會演戲”的符號。
江蓮蓮抿唇，深深向四位導師鞠了一躬。
蘇詩錦說：“你這問題大嗎，其實挺大，有時候我不怕演員的表演技巧不夠，更怕的是他們的表演太匠氣，匠氣反而是最難改變的東西。”
“但你的問題真的大嗎？其實也不大，因為有那麽多演員有問題而不自知，甚至於今天上場過的這些選手裏，有的也說自己演太爛了，可如果我問他們知不知道自己爛在哪裏，十個裏有九個都說不出來。”
她很無情地用筆指了指演員席。
幾個上午登場過的翻車選手羞愧地低下了頭。
蘇詩錦對江蓮蓮說：“知道自己缺什麽是件好事，有明確的目標了，跑起來就會特別快，你要對自己有信心，加油。”
“謝謝老師。”
而江蓮蓮下場之後，舞臺上的景慢慢滾動。
舊劇目的景離去，新劇目的景緩緩呈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有觀眾認出了這是哪一部劇目，發出了歡呼聲。
主持人蔣全舉起話筒說：“接下來要表演的劇目是《螳螂》，讓我們有請演員範學、王銘海、胡朗！”
——終於來了！
隨著現場尖叫聲猛然掀起，現場有兩個人成了攝像師的重點關註對象。
一個是導師席上的沈亭言。
《螳螂》是他曾經親自出演過的電影，五十名學員中最受矚目的範學將要演繹的甚至就是他當初飾演的角色。
這兩人的碰撞是目前為止所有人最期待的一幕，是導演組摩拳擦掌想要做文章的，因而沈亭言此時臉上的表情，自然很重要。
可惜沈亭言自從上午的哭戲劇目結束後，神情就一直很平淡，這會兒也沒什麽不同。
倒是走上舞臺後的範學，好像根本不敢看他，整個人的肢體顯得很僵硬。
而另一個受到關註的，自然是臺下的薛笑——作為對手組，趙冬和金宵晨也順帶被攝像頭掃了掃，但導演組顯然知道誰和誰之間更容易炒出話題。
後臺，老高微微皺眉，暗罵有些人就是喜歡搞事情。
他有些擔心。
雖然認識才不久，但他也算看出來了，薛笑就是個喜歡心事寫臉上的，根本藏不住。
他的臉上此時但凡流露出一丁點反感、敵意，那都會被鏡頭留下來，成為炒作素材。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
鏡頭中的薛笑很冷靜，或者說很專註。
對於範學他們組，薛笑的專註度和認真度甚至比之前還提升了幾個檔次，沒有任何人能從他此時的態度上挑出毛病來。
老高掩住了嘴，尋思著這孩子是足夠機靈，知道這會兒自己要表現正常一點，還是……
演員席中。
自範學他們上臺，薛笑就下意識挺直了背脊。
同一個劇目的小組是要前後一起登臺表演完的，因而範學演完了，就要輪到他們小組了。
但薛笑此時根本已經忘了要緊張。
他在心裏想，雖然範學他們組在排練的時候問題很多，但兩天時間下來，這三個人應該有好好把問題解決掉吧？
他當然討厭範學，可還是希望這個人能在這個舞臺上好好表現。
從本質上來說，薛笑不希望表演的舞臺被任何人玷汙。
……
表演前是沒有多餘的自我介紹的，向觀眾和導師們鞠躬過後，三個演員就走向舞臺後方。
範學努力調整呼吸，胡朗和王銘海走在他兩邊，胡朗低聲說：“我們一定要演好點，等會兒動作戲一定要鉚足勁了，知道嗎？”
王銘海嚴肅地點了點頭。
範學一想到沈亭言，就緊張地吞咽了下口水。
他以前就聽說過沈亭言很毒舌，但也絕對沒想到能毒舌到那種程度，上午在臺下那會兒他真的有點被嚇到了。
但是不能僵，不能僵……他用力擊打了下自己的手臂。
他絕對不能像上午那幾個演員一樣丟臉！
大熒幕在臺前落下。
觀眾們聚精會神，不少粉絲暗暗期待。
節目組給每個人分發的表演目錄上寫著《螳螂》一共有兩個小組要表演。
除了範學的粉絲通過後援會知道點內部消息，其他普通觀眾此時並不知道另一小組的三人會是誰，事實上他們也基本不認識其他四十九個學員。
他們今天會來看現場，一來是對這節目有好奇，二來是沖著沈亭言和其他三位導師，要說有沒有哪位學員是他們期待想看的吧——非得選，可能真的也就只有範學了。
畢竟他們只認識他呀。
因此不管平時到底看沒看過範學的電視劇，又對他的演技有何觀感，此時這些觀眾都下意識地覺得，範學組的《螳螂》應該會是第一輪比賽當中最精彩的一個劇目吧！
臺上，節目組給了演員和工作人員五分鐘的準備時間。
時間一到，全場就自然安靜了下來，一雙雙眼睛期待地看著大熒幕上畫面亮起。
紙一般的白底上浮現出墨色的《螳螂》二字。
片刻後，黑字隱去，劇目正式開始。
一棟爛尾中，二樓。
演員胡朗飾演警察李學明，正靠在欄桿邊，盯著“底下”綁架犯的屍體，表情陰郁。
鏡頭以仰視的角度對準他，他的臉上纖毫畢現。
現場嘈雜，下屬啞聲在他身旁問：“李隊，現在怎麽辦？”
胡朗偏了偏頭，開口就是一句喝令：
“什麽怎麽辦，都下去收拾！”
這句臺詞一出，導師席上立刻就有人皺起了眉。
臺下薛笑也微微蹙眉。
表演有點過頭。
胡朗可能想演出一支行動小組組長的威嚴感，但李學明本身不是對下屬這麽呼來喝去的人。
王銘海飾演記者張揚，他走過來遞了支煙，一臉疲憊的模樣，對胡朗說：“我去看看陳濤。”
薛笑靠到了椅背上，眉頭不解。
王銘海的問題則還是和排練時一樣，他大概是努力想要演出原作裏張揚那種油滑老練的氣質，可他是怎麽演的呢？
他就微駝著背，表情嘛……說不上來，有種故作深沈的感覺。
可能也就比排練時稍微減弱了一點吧，但違和感還是很重，看得讓人覺得很別扭。
劇情平穩地往下走，鏡頭很快轉到王銘海和範學那邊。
王銘海給範學解腳上的繩子，視野中的那雙腿突然不抖了，他笑了聲說：“終於冷靜下來了？看你平時膽子這麽大，其實也不怎麽樣麽。”
所有觀眾屏息準備迎接那經典一幕，鏡頭也隨之一轉，打到範學的臉上。
——結果這個人……這個人正在發呆？！
觀眾席傳來輕微嘩然聲。
薛笑的拳頭開始握緊。
原作裏這一幕，是個人都會被沈亭言的眼神給嚇到！
陳濤能聽到李學明和下屬的低語，他知道自己快要被發現了，那種等待游戲走向高潮的扭曲的興奮感是很恐怖的。
可範學看著胡明陽背影的眼神，簡直像是一個呆滯的吃瓜群眾！
這種表現別說普通觀眾了，就連範學的粉絲也能感覺到不對勁，他們不再像剛開始那樣興奮，一個個都謹慎地收斂起來。
接下來動作戲開始了，現場卻變得很混亂。
範學“刺中”助演，扯住王銘海的衣領，扯得歪七扭八，像是一下子沒把人拎起來，王銘海便自己站起來把自己“塞”進了範學手中。
也不知道範學是怎麽想的，他竟停下來，對胡朗歪嘴冷笑了下。
——怎麽能冷笑？！
先不說這裏陳濤哪有空冷笑，李學明又為什麽要傻站在那邊看陳濤冷笑？
而且為什麽是冷笑啊，陳濤就算要笑，也應該是詭笑，挑釁的笑，他不討厭李學明，甚至很“喜歡”李學明啊！
薛笑擡起拳頭，一邊看，一邊無意識地用牙齒啃著大拇指指關節，眉頭跟麻花似的擰在了一起。
上樓的那段戲更是離譜。
範學扯著王銘海，兩個人上得跌跌撞撞。
不是範學不小心踩住了王銘海的褲腳，兩人差點一起摔在樓梯上，就是王銘海被階梯絆了下，差點連累範學都滾下來。
薛笑不理解，怎麽上樓梯會上成這樣？
他們為什麽要沖這麽猛？稍微正常點沖上去也不至於亂成這樣！
後頭的胡朗看到兩人上樓上得這麽激烈坎坷吧，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竟然躊躇在了那裏。
這三人應該都察覺到要翻車，隱約流露出了著急和崩潰之色。
範學的臉頰邊更是肉眼可見地淌下了汗。
……
整個演播廳，除了後面正在拍攝那地方，前頭靜得簡直像墓地。
導師席上，官若熒、豐緯和蘇詩錦不約而同向沈亭言投去了探尋的眼神。
場下更有不少人在偷看沈亭言的臉色。
這個男人一臉冷漠地看著大熒幕。
當範學再次大叫一聲摔在了樓梯上，他閉了閉眼。
所有人：要窒息了，他們也要窒息了！
一秒後，沈亭言緩緩睜開眼睛。
所有人：能呼吸了，又能呼吸了！
大熒幕上，範學和王銘海兩人終於狼狽地上到了三樓，但他們竟然累得停在原地喘了下氣！
所有人：又要窒息了啊啊啊要死了啊啊啊真的要死了啊啊啊！
沈亭言換了個坐姿。
他覺得眼睛有點疼，為了眼部健康著想，還是把視線從大熒幕上挪開了。
百無聊賴往臺下一掃，不知怎麽的，一眼就捕捉到了一只正在迅速鼓起來的小河豚。
沒錯，這次不是小燈泡，是小河豚了。
或者說得更準確點，是小刺鲀。
因為不僅被氣得圓鼓鼓的，還有刺，那刺兇巴巴地張了開來，還挺嚇人。
沈亭言微挑了下眉，雙手環胸，忽然就換了副好心情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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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場，江蓮蓮第二個上臺。
大家小聲鼓勵她，江蓮蓮站起身，深吸一口氣，擡頭挺胸，走出了一股毅然決然的氣勢。
後排傳來不知是誰的嘟噥：“又是地獄單人劇目啊……”
上午的單人劇目全部翻車，導致所有人都產生了心理陰影。
常雲從後面湊過來，壓低聲音跟薛笑說悄悄話：“我那天還真沒想到蓮蓮她想開之後膽子這麽大，直接選擇一個人開幹。”
薛笑點點頭，他也是。
江蓮蓮選擇單人劇目的理由很簡單——她明明已經簽約了大公司，有大把配角可以演，卻還是推掉戲約厚著臉皮跑來這以“從零開始”為概念的節目和素人龍套們搶機會，就是因為她演技太爛了，真的需要好好學習。
爛成這樣她都不好意思拖累別人，第一輪比賽還不如自己選個單人劇目好好琢磨琢磨。
但薛笑看過江蓮蓮的排練，他覺得沒那麽差，至少表演的基本功江蓮蓮都有，他不知道這個女孩子為什麽這麽不看好自己。
果然，上臺之後，江蓮蓮的表演成為了今天目前為止最優秀的一場單人劇目。
官若熒很疑惑地問她：“我看過你過去的作品，並沒有你自己說得那麽差，你今天的表現也很不錯，你為什麽會對自己有這種評價？”
江蓮蓮剛表演完，呼吸還沒有平覆，她問官若熒：“那等到明天之後，老師們還會記得我的名字嗎？”
觀眾席頓時喧嘩起來。
臺下，薛笑眸光微動。
官若熒訝異過後，了然地對其他三位導師笑道：“看來我們終於等到了一位明確知道自己身上缺陷的選手。”
她剛才會這麽問江蓮蓮當然不是因為她看不出江蓮蓮身上的問題，只是對比起今天已經上場過的選手，江蓮蓮絕對算不上“垃圾”。
該有的表演技巧她都有，該有的情緒她也有，江蓮蓮今天呈現的表演，打一個61分是絕對沒問題的。
但也只有61分。
或者情緒再充沛一點，能打到69分。
可更高的分就再也給不了了——因為江蓮蓮的表演沒有靈氣。
就如她自己所說，等到了明天，不會再有人記住她的名字，大家甚至很難再回憶起她的長相。
她就和眾多擁有基礎表演技巧的演員們一樣，成為了觀眾心目中的一道剪影，一個符號——一個輕描淡寫，沒有太多深意的“還算會演戲”的符號。
江蓮蓮抿唇，深深向四位導師鞠了一躬。
蘇詩錦說：“你這問題大嗎，其實挺大，有時候我不怕演員的表演技巧不夠，更怕的是他們的表演太匠氣，匠氣反而是最難改變的東西。”
“但你的問題真的大嗎？其實也不大，因為有那麽多演員有問題而不自知，甚至於今天上場過的這些選手裏，有的也說自己演太爛了，可如果我問他們知不知道自己爛在哪裏，十個裏有九個都說不出來。”
她很無情地用筆指了指演員席。
幾個上午登場過的翻車選手羞愧地低下了頭。
蘇詩錦對江蓮蓮說：“知道自己缺什麽是件好事，有明確的目標了，跑起來就會特別快，你要對自己有信心，加油。”
“謝謝老師。”
而江蓮蓮下場之後，舞臺上的景慢慢滾動。
舊劇目的景離去，新劇目的景緩緩呈現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有觀眾認出了這是哪一部劇目，發出了歡呼聲。
主持人蔣全舉起話筒說：“接下來要表演的劇目是《螳螂》，讓我們有請演員範學、王銘海、胡朗！”
——終於來了！
隨著現場尖叫聲猛然掀起，現場有兩個人成了攝像師的重點關註對象。
一個是導師席上的沈亭言。
《螳螂》是他曾經親自出演過的電影，五十名學員中最受矚目的範學將要演繹的甚至就是他當初飾演的角色。
這兩人的碰撞是目前為止所有人最期待的一幕，是導演組摩拳擦掌想要做文章的，因而沈亭言此時臉上的表情，自然很重要。
可惜沈亭言自從上午的哭戲劇目結束後，神情就一直很平淡，這會兒也沒什麽不同。
倒是走上舞臺後的範學，好像根本不敢看他，整個人的肢體顯得很僵硬。
而另一個受到關註的，自然是臺下的薛笑——作為對手組，趙冬和金宵晨也順帶被攝像頭掃了掃，但導演組顯然知道誰和誰之間更容易炒出話題。
後臺，老高微微皺眉，暗罵有些人就是喜歡搞事情。
他有些擔心。
雖然認識才不久，但他也算看出來了，薛笑就是個喜歡心事寫臉上的，根本藏不住。
他的臉上此時但凡流露出一丁點反感、敵意，那都會被鏡頭留下來，成為炒作素材。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
鏡頭中的薛笑很冷靜，或者說很專註。
對於範學他們組，薛笑的專註度和認真度甚至比之前還提升了幾個檔次，沒有任何人能從他此時的態度上挑出毛病來。
老高掩住了嘴，尋思著這孩子是足夠機靈，知道這會兒自己要表現正常一點，還是……
演員席中。
自範學他們上臺，薛笑就下意識挺直了背脊。
同一個劇目的小組是要前後一起登臺表演完的，因而範學演完了，就要輪到他們小組了。
但薛笑此時根本已經忘了要緊張。
他在心裏想，雖然範學他們組在排練的時候問題很多，但兩天時間下來，這三個人應該有好好把問題解決掉吧？
他當然討厭範學，可還是希望這個人能在這個舞臺上好好表現。
從本質上來說，薛笑不希望表演的舞臺被任何人玷汙。
……
表演前是沒有多餘的自我介紹的，向觀眾和導師們鞠躬過後，三個演員就走向舞臺後方。
範學努力調整呼吸，胡朗和王銘海走在他兩邊，胡朗低聲說：“我們一定要演好點，等會兒動作戲一定要鉚足勁了，知道嗎？”
王銘海嚴肅地點了點頭。
範學一想到沈亭言，就緊張地吞咽了下口水。
他以前就聽說過沈亭言很毒舌，但也絕對沒想到能毒舌到那種程度，上午在臺下那會兒他真的有點被嚇到了。
但是不能僵，不能僵……他用力擊打了下自己的手臂。
他絕對不能像上午那幾個演員一樣丟臉！
大熒幕在臺前落下。
觀眾們聚精會神，不少粉絲暗暗期待。
節目組給每個人分發的表演目錄上寫著《螳螂》一共有兩個小組要表演。
除了範學的粉絲通過後援會知道點內部消息，其他普通觀眾此時並不知道另一小組的三人會是誰，事實上他們也基本不認識其他四十九個學員。
他們今天會來看現場，一來是對這節目有好奇，二來是沖著沈亭言和其他三位導師，要說有沒有哪位學員是他們期待想看的吧——非得選，可能真的也就只有範學了。
畢竟他們只認識他呀。
因此不管平時到底看沒看過範學的電視劇，又對他的演技有何觀感，此時這些觀眾都下意識地覺得，範學組的《螳螂》應該會是第一輪比賽當中最精彩的一個劇目吧！
臺上，節目組給了演員和工作人員五分鐘的準備時間。
時間一到，全場就自然安靜了下來，一雙雙眼睛期待地看著大熒幕上畫面亮起。
紙一般的白底上浮現出墨色的《螳螂》二字。
片刻後，黑字隱去，劇目正式開始。
一棟爛尾中，二樓。
演員胡朗飾演警察李學明，正靠在欄桿邊，盯著“底下”綁架犯的屍體，表情陰郁。
鏡頭以仰視的角度對準他，他的臉上纖毫畢現。
現場嘈雜，下屬啞聲在他身旁問：“李隊，現在怎麽辦？”
胡朗偏了偏頭，開口就是一句喝令：
“什麽怎麽辦，都下去收拾！”
這句臺詞一出，導師席上立刻就有人皺起了眉。
臺下薛笑也微微蹙眉。
表演有點過頭。
胡朗可能想演出一支行動小組組長的威嚴感，但李學明本身不是對下屬這麽呼來喝去的人。
王銘海飾演記者張揚，他走過來遞了支煙，一臉疲憊的模樣，對胡朗說：“我去看看陳濤。”
薛笑靠到了椅背上，眉頭不解。
王銘海的問題則還是和排練時一樣，他大概是努力想要演出原作裏張揚那種油滑老練的氣質，可他是怎麽演的呢？
他就微駝著背，表情嘛……說不上來，有種故作深沈的感覺。
可能也就比排練時稍微減弱了一點吧，但違和感還是很重，看得讓人覺得很別扭。
劇情平穩地往下走，鏡頭很快轉到王銘海和範學那邊。
王銘海給範學解腳上的繩子，視野中的那雙腿突然不抖了，他笑了聲說：“終於冷靜下來了？看你平時膽子這麽大，其實也不怎麽樣麽。”
所有觀眾屏息準備迎接那經典一幕，鏡頭也隨之一轉，打到範學的臉上。
——結果這個人……這個人正在發呆？！
觀眾席傳來輕微嘩然聲。
薛笑的拳頭開始握緊。
原作裏這一幕，是個人都會被沈亭言的眼神給嚇到！
陳濤能聽到李學明和下屬的低語，他知道自己快要被發現了，那種等待游戲走向高潮的扭曲的興奮感是很恐怖的。
可範學看著胡明陽背影的眼神，簡直像是一個呆滯的吃瓜群眾！
這種表現別說普通觀眾了，就連範學的粉絲也能感覺到不對勁，他們不再像剛開始那樣興奮，一個個都謹慎地收斂起來。
接下來動作戲開始了，現場卻變得很混亂。
範學“刺中”助演，扯住王銘海的衣領，扯得歪七扭八，像是一下子沒把人拎起來，王銘海便自己站起來把自己“塞”進了範學手中。
也不知道範學是怎麽想的，他竟停下來，對胡朗歪嘴冷笑了下。
——怎麽能冷笑？！
先不說這裏陳濤哪有空冷笑，李學明又為什麽要傻站在那邊看陳濤冷笑？
而且為什麽是冷笑啊，陳濤就算要笑，也應該是詭笑，挑釁的笑，他不討厭李學明，甚至很“喜歡”李學明啊！
薛笑擡起拳頭，一邊看，一邊無意識地用牙齒啃著大拇指指關節，眉頭跟麻花似的擰在了一起。
上樓的那段戲更是離譜。
範學扯著王銘海，兩個人上得跌跌撞撞。
不是範學不小心踩住了王銘海的褲腳，兩人差點一起摔在樓梯上，就是王銘海被階梯絆了下，差點連累範學都滾下來。
薛笑不理解，怎麽上樓梯會上成這樣？
他們為什麽要沖這麽猛？稍微正常點沖上去也不至於亂成這樣！
後頭的胡朗看到兩人上樓上得這麽激烈坎坷吧，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竟然躊躇在了那裏。
這三人應該都察覺到要翻車，隱約流露出了著急和崩潰之色。
範學的臉頰邊更是肉眼可見地淌下了汗。
……
整個演播廳，除了後面正在拍攝那地方，前頭靜得簡直像墓地。
導師席上，官若熒、豐緯和蘇詩錦不約而同向沈亭言投去了探尋的眼神。
場下更有不少人在偷看沈亭言的臉色。
這個男人一臉冷漠地看著大熒幕。
當範學再次大叫一聲摔在了樓梯上，他閉了閉眼。
所有人：要窒息了，他們也要窒息了！
一秒後，沈亭言緩緩睜開眼睛。
所有人：能呼吸了，又能呼吸了！
大熒幕上，範學和王銘海兩人終於狼狽地上到了三樓，但他們竟然累得停在原地喘了下氣！
所有人：又要窒息了啊啊啊要死了啊啊啊真的要死了啊啊啊！
沈亭言換了個坐姿。
他覺得眼睛有點疼，為了眼部健康著想，還是把視線從大熒幕上挪開了。
百無聊賴往臺下一掃，不知怎麽的，一眼就捕捉到了一只正在迅速鼓起來的小河豚。
沒錯，這次不是小燈泡，是小河豚了。
或者說得更準確點，是小刺鲀。
因為不僅被氣得圓鼓鼓的，還有刺，那刺兇巴巴地張了開來，還挺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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